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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一跨出,孟沉就觉得身形一沉。

  他脸色一变。

  猛然记起,自己做这千里兵杀之阵的守旗人,气机与大阵息息相关,除非阵解,否则自行脱阵不得。

  师巫洛冷冷抬眼。

  孟沉道长念头急转,当即大声高声喝道:不论如何,神君那时已然疯魔!难道神君自己愿意为祸一方?!若神君有清明之刻,定然更愿意仙门与空桑出手,助他

  解脱二字没能出口。

  一柄已然是沾血的绯刀抵在他的咽喉处。

  白衣道长孟沉死死盯着那柄狭长的绯刀,他连师巫洛是怎么出现在面前的都不知道,更别提看清他是怎么出刀的。绯刀刀尖刺进咽喉处的皮肤,不深不浅,正正好抵在喉骨上,将通体经脉灵气运行的路线全都钉死,任他有多高深的修为,多精妙的剑意,此刻竟全如一场空梦。

  刀柄握在师巫洛的手里。

  是。

  师巫洛苍白的手背上淡青的筋脉绷起。

  他是疯了。

  他的声音那么平静,平静到没有任何起伏,没有任何变化。

  可千里之内,忽然风停水止,所有人被一种潜藏恐怖到无法想象的仇恨携裹了。那种仇恨混杂着巨大的愤怒和苦痛,每一个字都像他在活生生咀嚼自己的骨血。强烈到令所有人如芒在背。

  他疯了也不愿意为祸一方。

  绯刀一点一点没进孟沉道长的咽喉。

  他愿意去死,师巫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很轻,他早就决定了去死。

  先前还正气凛然的孟道人双眼瞪如铜铃,血红外凸,刀气如暴怒的虬龙在他的筋脉中游走,切割他的血肉,偏偏又不肯令他直接死去,要让他活生生地受着这凌迟般的痛苦。

  远不及当初神君所受万分之一的痛苦。

  所以他对太一剑下的最后一个命令是

  绯刀暴起,彻底贯穿孟沉的咽喉,将他钉死在火旗柱上。师巫洛猛地抽回刀,喷涌出的鲜血染红他的黑衫,顺着映照火光的刀刃蛇一样爬行。

  杀了他!

  一直到枎城重逢,师巫洛偶然接住化为朽剑的太一,才知道这件事。太一剑是神君的命剑,这世上只有神君能够对太一剑下令,而自清洲返回空桑的时候,血衣沥沥,仅余执念的神君轻轻对太一剑说:

  等我斩断天索。

  就杀了我吧。

  不需要九淖之围,不需要仙门空桑合力。

  他早为自己安排好了死期。

  太一剑不能违背他的命令。

  太一剑没能执行他的命令。

  师巫洛猛地转身,刀上的血拉成一道长长的弧月,月弧所过之处,所有妄图逃跑的太渊门人被齐齐斩成两截。

  是杀了他啊!

  天上地下,一片死寂。

  只有年轻男子在嘶吼。

  紫電的罗网被切开一角,阴云堆积的天空被切开一角,冷冷的月光重新洒了下来同样的月色下,曾有一片藕花,红衣的少年收紧手臂,如浮萍寄木,滚烫又冰冷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他小声地,似哭似笑地说:

  阿洛,我疼。

  是真的疼啊。

  忘不掉的疼。

  血衣沥沥,神君一身业障地醒来。

  半神半魔,半疯半狂,半卷荒唐,半卷笑谈。

  输得一无所有,输得一败涂地。

  他赌输了。

  他认。

  可他仍然记着那还没建好的天地四极,还记着那还没彻底断掉的牧天索,还记着日月有序四时有候于是神君南下,去往清洲,留下天地间的第二颗扶桑树种,再想往南去看一眼南辰却来不及了,只能再次北上。

  去空桑,去断天索。

  去赴死。

  他可以死第二次,没关系,一身业障无人能封也没关系,斩断天外的绞索后,他可以自己去死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刀剑?空桑之苍苍,八极之既张。苍苍扶桑下,千刀万刃。神君轻轻松开了太一剑,慢慢跌落尽埃尘。

  怎么这么冷?

  他的声音无人听闻,

  第106章 今来赎罪

  蠢。

  黑影听完怀宁君的话, 评价。

  似乎是觉得匪夷所思到极致,略微一顿, 大荒中的这道黑影又补充:

  真蠢。

  怀宁君侧倾酒盅,幽冥之城的云鲸颅骨眼眶中流出血,血光中均匀落下的酒液就像点点的雨滴,落进黑暗里,微光一闪就消失了。他以轻嘲讽刺的口吻讲述白衣神君的过往,神情却始终淡淡的。

  你见过最初的空桑吗?

  怀宁君忽然问。

  没有。

  黑影不明白他问这句卯不对榫的话什么意思。

  他见过,我们都见过怀宁君凝视酒盅, 最初的空桑是个很美的地方,那时候天地四极还没建起来,扶桑就是人间的中央。天神地妖与凡人还没互相厮杀,牧天索也不叫牧天索, 只是怕金乌和玄兔在瘴雾中迷失方向,被晦暗吞噬才编织的归途引

  他的目光变得很渺远, 很空洞。

  仿佛在时光的长河里逆流而上,一直见到那漫漫征途刚刚开始,神妖人还相亲相爱的时光。

  黑影的身形忽聚忽散。

  怀宁君就像没有发现它的审视和警惕, 自顾自地往下说, 三言两语地勾勒出一群在黑暗中跋涉的身影。许多事也是黑影所熟悉的, 它同样也是某些古老往事的亲历者, 甚至对于一些事记得比曾经的对立者还清楚。

  哪怕是它,也不得不承认, 曾经有过某些时刻, 它真的以为那一位白衣的神君会扫清大荒, 终结瞢闇。

  尽管最后,戏剧的落幕出乎意料地荒谬, 出乎意料地可笑,但那种忌惮,始终挥之不去。

  否则大荒中也不会有围绕残魂建立起来的鬼城了。

  后来云中城变成了天外天,空桑群祝变成空桑百氏,人妖之争延续至今。大家也就都看清了,是天神的,就回到高高在上的云端去,是大妖的,就张开獠牙露出利爪,是凡人的,就不择手段全力挣扎归根到底,空桑就是一场幻梦。

  可他不愿意放弃。

  怀宁君给自己又重新斟了一盅酒。

  他不是蠢,怀宁君说,他就是被困住了。

  空桑只是一场梦,最后大家都看清了,所以都走了,该相杀的相杀,该争夺的争夺。只剩下最赤诚也最执着的那一个,徒留原地,做什么都是错。

  你太在意他了。

  黑影冷不丁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