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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8)(2 / 2)

  酒盅在半空一顿。

  黑影的身形越发诡异,飘忽鬼魅。

  罴牧被杀时,让赤帝古禹降临鱬城才是更有利的做法,只要他死在鱬城,烛南熄灭的行动就不会有差错。你偏偏要自己亲自去,不仅没有成功,还打草惊蛇,让山海阁的左梁诗提前做了准备黑影的口气已经有些冷,你过界了。

  不是在意,是旁观太久,觉得讽刺。

  怀宁君将酒一饮而尽。

  忽然,他和黑影同时转首,望向人间的某个方向。与此同时,位于大荒深处的鲸骨鬼城中,所有忙忙碌碌的荒侍同时停下动作,就连他们也感受到了那发生在人间的异常仿佛天地气机沸腾混乱的异常!

  果然。

  黑影喃喃。

  怀宁君将酒盅掷下鲸骨,要往城中去。

  黑影突然消失,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若隐若现地悬停在云鲸颅骨上。

  怎么?怀宁君停步,怀疑我?

  南辰极那边的不死城你去,黑影无动于衷,你与他有旧,两次失手,我不信你。

  也行。

  怀宁君不与它争辩,转身向南。

  离开前,他回首望了一眼鲸骨城中心,见那一抹已经格外黯淡的那一缕神火,微光摇曳随时会熄灭。此时,入障而来的鬼谷子距离这座城还有足足三千里的漫长距离,在这之前他走完一万里,就用了足足小半年。

  终究是等不到啊。

  怀宁君不再停留,径直远去。

  大荒内,第二十七道残魂,即将油灯枯尽。

  灯若灭了,人还能残喘多久?

  终是命薄。

  涌洲千里之内,风息水止。

  各宗各派的人神色不一,有惊疑不信者,有黯然不语者,有羞愧难当者,有盘算叵测者一时间静得死寂。

  死寂中,忽然电闪雷鸣。

  高空中的云层对应着出现了一道又一道极其刺眼的光芒,像是来自天外的锋芒。

  操!

  不渡和尚猛然爆了句粗口。

  他、陆净还有半算子同一时间瞳孔紧缩,眼前的这一幕给他们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他娘的能不熟悉吗?!就在数月之前,他们就于烛南见过类似的场景,那是赤帝古禹撕裂苍穹,降下一条手臂。

  天外天!

  在场的其余人,脸色也为之一变。

  咔嚓。

  咔嚓。

  细微的碎响从不知几万丈高的天空传来,一道道微微倾斜的光芒从穹顶贯落。它们在高空时看起来极为细微,降落时却有若雷鸣,巨如孤岛那不是岛屿,也不是陨石,而是一尊又一尊威严肃穆的天神像。

  神像落地,地面轰鸣。

  赤面豹首的天神坐镇西方,金甲巨锤的天神坐镇东方,银胄银枪的天神坐镇北方伴随着一尊又一尊天神像不断进阵,不断降临,原本在天地杀机中震荡不休的千里兵伐大阵转眼就稳定了下来。

  神落如鼓,鼓声沉重,振聋发聩。

  你们!风花谷莫绫羽柳眉一扬,目光立刻扫向余下的百氏族长,你们空桑想要做什么?!

  天覆地载,大道之所常!空桑仅司牧天之责,请大道归于无相!

  空桑百氏余下的族长声色俱厉,或手持日轮,或背负月影,分八极,落到师巫洛周围,与神像一起,将他团团围住作为古神的后裔,他们可以利用自己的血脉,请求天外天的古神降化身于人间!

  请天外之神,镇一方天地。

  原本这是空桑为仇薄灯所准备的压箱之术,也是天外天赐予他们南来涌洲的底气。

  要彻底镇压一位曾经的神君哪怕他后来被放逐出云中城,也唯有诸神云集才能做到!烛南一战,令空桑真正骇然的,不是隐忍六百年的左梁诗,而是迎战月母,剑斩天索的仇薄灯。

  万剑出鞘,犹如君临。

  一剑纵横三千里。

  这足以令空桑百氏全力以赴。

  出于某种顾忌,他们其实也不愿意直接动用这一招。

  可师巫洛斩杀太虞族长、孟沉道长、太渊门人以及重创无定禅师,却令他们无法再拖延下去如果不是事情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被师巫洛的真正身份打了个措手不及,太虞族长提前身陨,眼下还能再多一尊太阴神像降临。

  嘀嗒。

  血顺着绯刀的刀刃向下,滴进浩浩汤汤的宪翼水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师巫洛孤峭如竹,任由一尊又一尊神像落下,平静得就像他自己也变成了一尊坚硬的雕像。他环顾四周,视随之落下的百氏族长如无物,只是一尊、两尊、三尊将降落的天神像一一数过去。

  诸位!世间岂有枉杀无辜之天道?北葛族长朝皱眉的陆沉川、莫绫羽等人高声道,孟沉长老不过失言二三,便遭横死。无定禅师慈悲忏悔,却还是遭到毒手。兔死,狐尚觉悲怆,难道诸位并无唇亡齿寒之心?

  放你二大爷的屁!陆净一口血差点被气出来,厚颜无耻!!!猪狗不如呸,拿你们跟猪狗比简直就是辱没了猪狗!

  说着,陆净重重一口唾沫呸了出去。

  以空桑百氏的地位,北葛族长这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唾骂,一时脸色铁青。

  陆公子!北葛族长冷冷扫了陆净一眼,转看向不动声色将陆净挡在背后的陆沉川,令弟年少,难道三公子也不懂利害关系吗?

  我利害你

  陆净还要再骂,突然肩膀疼得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后半截话卡在咽喉里。

  幼弟莽撞,让北葛族长见笑了。

  陆沉川一手按在陆净肩膀上,不偏不倚恰恰好按到他的伤口。

  哥!

  陆净大吼一声。

  陆沉川转头。

  哥,利害关系,不是这个利害法,陆净声音嘶哑,我们药谷的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不是这么渡的!

  陆沉川与自己这个不知何时长大了的弟弟对视。他不说话,陆净几乎快要哭出来,却还要死死地犟直脖子不能低头,不能退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啊,这是娘当初教过的不是吗?

  陆三公子!

  北葛族长皱眉。

  啪。

  陆沉川一掌糊在陆净头上,没等他说话,便提起他的后衣领,把他往远离阵门的方向奋力一丢。

  哥!

  哥什么哥?!多大人了,滚一边去!

  陆沉川头也不回,长剑锵然出鞘,九龙鼎响,九条虬龙腾空而起。

  陆家三郎一袭青衫,落至北葛族长对面,尔后朝太乙宗的方向深深一鞠躬:药谷陆沉川,今日特来赎罪。

  陆净瞪大眼。

  第二道衣袂声响。

  一位药谷门人紧随其后,接着是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象征药谷的青衫不断落下,或年迈或年轻的药谷修士在陆沉川背后呈扇形站开。

  最后,剩二十余名药谷修士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