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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2 / 2)


  在他行吻手礼,以表感激的时候,阿黛尔嘴唇微动,低声而又不引人注意地说了一句话。

  道尔顿过了片刻才直起身。

  佩戴在肩膀上的玫瑰像一团火在燃烧,隔着铁甲灼痛他的肌肉,灼痛他的骨头,灼痛他理智的那根神经。那本该是全然幸福的炽热,但是女王那只有他们两人听得清的话,让喜悦的火变得同样危险。

  既欣喜,又愤怒。

  ……………………

  “您怎么看?”

  海因里希作为国务大臣,他的位置是除阿瑟亲王外,距离女王最近的一个。

  阿黛尔十指交叉,双臂搭在扶手上,关注着比武会场中的情况。

  道尔顿和阿瑟亲王绕场一周后,分别从两个不同方向的入口进场。这是到目前为止,较量双方最位高权重的一场比试,其中任何一人,受到什么真正致命的伤害,都会引起一系列的动荡。

  为此,在赛前,双方的侍从不得不万分谨慎地检查他们的铠甲是否严丝合缝。

  当典仪官宣布比武开始,战马奔驰起来,马蹄之下烟尘卷动,披风翻飞如浪。

  “鲁特皇帝该考虑让他弟弟去当个将军,而不是当个艺术家。”阿黛尔说,“他画笔拿得不错,枪剑也一样绝佳。”

  “您认为谁更强?”海因里希问。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奇怪,他像笃定女王能够敏锐地分辨出比武双方微妙的实力差距。

  一般情况下,贵妇人和小姐们,她们虽然热爱参观决斗比武,但其实没有几个真正精通此道。

  阿黛尔·罗兰不一样。

  她是一个真正的“罗兰”。

  以十字剑和玫瑰为纹章的罗兰家族,阿黛尔完美继承了这个家族的一切显著标志。尽管她是个女人,但她精通军事,并且对各类武器也颇为了解,在判断对手实力强弱上一贯精准非常。

  在她十四岁的时候,曾经被指控涉嫌以巫术谋害她的父亲,为此遭到长达三年的放逐。

  王室的放逐虽然不至于像平民那样悲惨,但阿黛尔得到的那座礁石城堡所处位置极为危险,经常受海盗骚扰。为了确保公主在突发意外时能够活下来,他开始教导阿黛尔原本属于王子的课程。

  骑术、长剑和箭术。

  受限于体质,阿黛尔难以使用沉重的长剑,但那时她的十字弓百发百中。只是她听从了他的劝告,结束放逐回归宫廷后,再没有在人前使用过弓箭。

  以前,海因里希也觉得她将弓箭彻底荒废,但是,现在他已经不会那么认为了。

  ——世人只看到玫瑰,却没发现玫瑰花瓣下,藏着凛冽的刀刃。

  “道尔顿。”阿黛尔干脆利落地回答,“他是由鲜血和尸体锤炼出来的战刀,阿瑟亲王与他终究是有区别的。”

  海因里希有些想问她,那您觉得我与道尔顿相比呢?

  ——您一定是最优秀的骑士,先生。

  ——如果我能够回去,您介意海因里希家族的纹章多一朵玫瑰与双头蛇为伴吗?

  十六岁时的阿黛尔公主坐在海边的黑礁石上,流放生涯令她消瘦了许多,宽松的白裙被海风吹响身后。她坐在那里,就像礁石上开出一朵典雅的幽灵兰。坚定,诚挚,心怀希望……那时年少的公主。

  听到“玫瑰与双头蛇为伴”的时候,他在雷鸣般的浪潮里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随后,他就意识到公主的话只是感激,并非他第一反应的那个。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公主的话只说了一遍,他也从没提过。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早已经忘了。

  但当原本允诺与他的玫瑰,佩戴在另一个男人肩膀上的时候,玫瑰海峡的潮声卷土重来,鼻息之间皆是海风。

  “看来,您认定道尔顿先生是要获胜了。”

  海因里希轻声说,感觉到心底的那条蛇又开始噬咬,它的牙齿锋利极了,那嫉妒和苦涩的毒液从心脏涌出,在身体的每一根血管里奔腾。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鲁特帝国的面上恐怕不会很好看。”

  “不。”

  阿黛尔的语调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他会输。”

  ……………………

  战马喧腾,观众的高呼声震耳欲聋。

  道尔顿和阿瑟亲王在最初的彼此试探之后,很快地就向对方发动冲锋。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道尔顿头盔后的脸越来越冰冷。

  王帐中,阿瑟亲王坐在女王身边;画室里,女王俯身看阿瑟亲王作画,他们亲昵地交谈,同样的尊贵同样的高雅。高台前,女王率先将绸带放在阿瑟亲王的手中……所有的画面汇聚在一起,每一幅都在嘲弄着他挥之不去的出身烙印。

  所有的画面与声音汇聚起来,凝成枪尖上的杀意。

  他能赢。

  他赢了,便能向所有人傲慢地宣布,贵族在平民面前也不过如此。

  阿瑟亲王是个难缠的对手,但对方真正的獠牙在于暗处。

  正面冲锋是军人的天下,在对方刺中他盾牌的时候,他将让对方从战马上狼狈地摔下去,摔得必须由人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