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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第71节(2 / 2)


  老夫人本来已经气顺,听这一句又喝骂起来:“蠢货蠢货!这么看他倒真是你的种。”

  骂也无用,眼前总得支应过去。

  穆国公看母亲的脸色,就知道她有办法,他原来是偏爱戚氏,后来是偏爱小儿子,闻人羽又是这付油盐不浸的样子,只有靠小儿子才能成袭家业了。

  老夫人大骂一通,心中气顺,这自然是家事,所以她才说要上疏给圣人,圣人病重,哪还有精力看这些东西。

  又给了阿羽交待,又全了脸面。

  老夫人渐渐气平:“只要人没出门,就有法子,你与衡娘是结发夫妻,这么多年总有情分,你到她跟前,磕头请罪也好,端茶递水也好,总要将她的心劝回来,再不济,她难道就不替儿子想想?”

  老夫人抬抬手,又饮一口茶:“澹王府送了礼来,赤霞郡主听说还未许配人家。”

  她这么多年挂心的只有一个儿子,盼着儿子能回家来,娶妻生子,过寻常人的日子,把这条路摆到她眼前,她有多少苦,都能咽得下。

  穆国公一时踌躇,这许多年,也只有闻人羽回来的时候,他们二人才同处一室,连话都少说,又要怎么转圜。

  想问母亲,又怕再挨训斥。

  老夫人看了儿子一眼,目光大有深意:“你放心,上至皇后下至贫女,女人为着儿子,总是能忍的。”

  穆国公出了正院,先去戚氏的院落,去看闻人已。

  就见闻人已坐在屋中,桌上饭食一筷未动,他立时心疼起来:“阿已天大的事也要吃饭,你放心罢,我已经想了法子。”

  闻人已看了穆国公一眼,穆国公从未在小儿子脸上见过这种神色,蹙了眉头:“阿已,你这是怎么了?”

  闻人已猛然回神,赶紧站起:“知道父亲为我奔走,儿子哪里吃得下去,虽不是我的过失,可二夫人到底是我亲娘。”

  穆国公立刻满意了,觉得这个儿子才真是孝顺:“你只管用心读书,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顶着,只是你母亲……”

  闻人已立即拜倒:“母亲这样做也是为了我的前程,求父亲给母亲一条生路,哥哥要打要杀只管冲着我来。”

  “他敢!”穆国公把儿子扶起来,“你放心罢,你小时养在正屋,也叫她一声娘,她自不会断了你的路。”

  闻人已还是满面忧色,穆国公宽慰他几句,转身去了戚氏的屋子。

  戚氏正在悄悄收拾东西,把金银细软都缝进衣裳里,到了庄上想要日子过得自在,一样要花销金银。

  她脱了锦衣,换上素服,她这些年来保养得宜,当年若不是有十分姿色,也勾住男人的心,听见脚步便低声轻唤:“国公爷。”

  穆国公本来恼她作下这事,无法收拾,现在有了办法,就又觉得她可怜起来,都是一片慈母心肠。

  “你做的好事!”

  戚氏低眉垂泪:“是妾做的,可我是为着阿已,我的阿已哪里不好?既通诗书,又知上进,国公爷若肯让他承爵,又怎么会说不着一门可心意的亲事。”

  澹王府送了礼来,穆国公便心思活动,以为澹王府还想重修旧好。

  凭什么闻人羽出家多年还有个王府惦记他当女婿,自己的儿子便只得与落魄世家女子结亲?

  她切切低语,珠泪暗弹,戳中穆国公的心肠,他心中实是拿这个儿子当嫡子看待的,替他说亲,挑的也是世家嫡女,都被人婉拒。

  勋贵家中那些适龄的女儿,都还等着圣人故去,新帝御极之后的头回选秀。

  也有肯结亲的人家,说的都是庶出的女孩,岂不是辱没了儿子,如何能相配?

  “你纵有这念头,怎不同我商量。”衡娘也病了这么多年,眼看着便难熬下去,如今倒好,偏叫两个野道找出这东西来。

  “我不要紧,只要阿已无事,打杀了我,我也甘愿。”戚氏心知科举在即,她死了,闻人已得守孝,三年之后,还不知世道如何,穆国公怎么也舍不得。

  “别说这话,你放心,不过是低声下气罢了。”穆国公说完这句,戚氏便替他揉胸口捏腰背,两人反而浓情蜜意起来,要不是老夫人派的人跟着,差一点便滚到一处。

  穆国公整整衣冠,先派人去湖心小院,打听妻子还未醒,干脆回书房去了,半句也不愿意跟那个只识清风明月的儿子说话。

  闻人羽回到院中,睡是睡不着了,纵身一跃,跃到屋顶,从这里能看见整个国公府。

  他以紫微宫为家,可心底却依旧对穆国公府存着两分温情,到此时已然褪尽,坐在屋檐上发怔。

  谢玄听见动静,推窗看见闻人羽坐在屋顶上,想了想抱上一坛子酒,跳上去坐在他身边:“喝一口罢。”

  反正都破戒了,喝多喝少都是破戒。

  闻人羽接过酒坛便往嘴里直灌,头回喝呛得直流泪,这回便不呛了,觉得辣得痛快,他问谢玄道:“若是你遇上这事,如何?”

  谢玄抢过坛子,也灌上两口:“我不知道,我没有娘。”

  他见过有娘的人,村中那些孩子,笑他和小小是野孩子,被他的拳头揍怕了,谢玄嘴上虽不说,可难免羡慕。

  他低头想了想,说道:“要是我有娘,我娘还被人害了,我管他是谁,非得叫他们偿命不可。”

  闻人羽看他一眼,先点头后摇头,将剩下的半坛子酒都灌进肚内。

  他喝得醉了,手上一松,酒坛滚落,跌到地上,摔了粉碎。

  大夫人一醒,穆国公便来了,三人在屋中不知说些什么。

  谢玄坐在院中的树杆上,想通过窗户看看里面如何,既喝了酒,那就是朋友了,朋友的事儿不能不管。

  “你说,这事儿怎么了?”谢玄一边偷看,一边问小小。

  小小坐在树上,抬头看着师兄悬在半空的脚丫子,看他鞋底都磨破了,想着要替他再纳一双鞋子。

  “不知道。”她一面说,一面低下头。

  穆国公眉间眉间黑云凝聚,命火陡然黯淡,就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