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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7)(1 / 2)





  归丁十二年,亥月三日。

  鬼谷子孤身入大荒,无尘禅独自镇凶犁。

  南疆,巫族。

  篝火熄灭,到现在已过两刻。

  祭坛下的年轻巫族男女面面相觑,惶惶不安,不知道仪式为何刚举行了一半,就中断了。

  是

  是失败了么?

  族中的十名大巫没有哪一位走下祭坛解释一二。

  他们全都愣愣地坐在祭坛上,视线定格在祭坛中的一张深黑漆金的面具。两刻钟过了,谁也没回过神来,谁也不敢相信刚刚自己看见了什么篝火中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他的手指穿过火焰,轻轻地碰了碰面具,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尔后,虚影手掌轻轻下压。

  篝火熄灭,仪式中断。

  从出现到消失,只有短短一刹那,可这一刹那,如隔万年。

  巫族的神啊!

  巫咸跳起来,拖着瘸腿,跌跌撞撞地朝仅只余下灰烬的残火跑去,朝那张深黑漆金的面具跑去,及至近前,他咚一声,重重跪下,抓起一捧又一捧的余火。

  是您么?您回来了吗?

  他又哭又笑,嚎啕如稚子。

  您回来了!

  巫罗蹒跚走来,双手颤颤巍巍地摘下那张巫傩面具,面具上被虚影点到的地方清晰地留下一点朱红。他定定地看着那点朱红,老泪纵横,猛地转过身,将面具高高举起,举向苍穹,朝祭坛下方高声呼喊: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不论老少,不论男女,所有人一起跳起来,一起放声悲哭,一起放声大笑。哭与笑里,有人沙哑着嗓子,唱起巫族世世代代流传的祝歌,一首冬去春来,万物惊蛰时分,巫族的人们围在篝火边齐声唱起的歌。

  欣兮我神,寿如青松。

  欣兮我神,悦如白鸟。

  欣兮我神,宁如静山。

  欣兮欣兮!吾神安康!

  巫族的祝歌从不向神索求。巫族的祝歌不是哀求庇护之歌,不是恳求赐予之歌,而是赞颂祝福之歌,是凡人祝福神明的歌。

  巫族的神啊,希望你如白鸟般快乐。

  巫族的神啊,希望你如青松般长寿。

  巫族的神啊,希望你永远无病无灾

  巫族的神。

  巫族的魂魄。

  金乌啼鸣。

  最后一根束缚它的牧天索被斩断,斩断牧天索的人提着滴血的太一剑向后一倒。师巫洛展开双臂,仇薄灯撞进他怀里,两人一起向下坠落。三千丈的双翼鼓振,带起上升的气流托起他们。金乌盘旋,将他们接住。

  飞吧,来去巡海。

  仇薄灯伸出右手将金乌几根凌乱的羽毛理了理,轻声说。

  他偏头看身旁的师巫洛,师巫洛与他对视一眼,垂下眼睫,一言不发地注视他苍白的左手。

  金乌发出罕见圆润柔和的声音,略微倾斜双翼,如苍鹰那般在天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它载着太阳和两个人,平稳地飞向沧溟的外海。所过之处,浓稠粘稠的瘴雾被日光一整片一整片地点燃,金辉渡过海面千万里。

  笼罩烛南一夜的黑暗被驱净。

  陆净抓着从城墙上垂下的绳索,艰难地想要站起身。中途晃了两下,险些直接从城头滚下去。娄江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半算子胡乱擦了两把脸上的血,咧嘴傻笑。不渡和尚拉了旁边一名山海阁弟子一把。

  互相拉扯,互相搀扶。

  一名又一名精疲力尽的弟子站在他们守了一夜的烛南城墙上,沐浴在天光里,年轻的脸庞被镀成铜像。

  君长唯按着老天工的肩膀,勉强站直身。

  如果现在再问,你会给我一个不同的答案了吧?君长唯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你们山海阁,到底还是不是当初的山海阁?

  风中依稀有人轻声回答:

  是。

  山海阁,还是最初的山海阁。

  青山不朽,沧海不枯。

  你说什么?老天工没听清,大声地抱怨,还有,别拿我当拐杖使,赶紧躺一边瘫去。说着,老天工就要把人甩回地上,刚一甩膀子,两人就齐齐一晃,一起从废墟上滚了下去,一人撞上残墙,一人撞上断壁。

  老天工捂住额头刚要跳起来骂,脸色就一变:喂喂喂!山海阁的,你们烛南还带地震吗?

  整座烛南都在缓缓震动,震动从每个人的脚底传来。

  不是地震。

  陶容长老露出喜色。

  是少阁主!

  少阁主成功了!

  烛南九城拔高近三十丈,海水从城墙边缘瀑布般落下。

  玄武仰首,睁目怒吼。

  吼声以烛南九城为中心,一圈一圈涟漪般向外扩散,无形的力量在海面上展开,所过之处,狂风止歇,浪潮平息,沧溟海光万顷,万顷如镜。玄武的嘶吼震动晨鼓,浑厚的鼓声在天地间回荡。

  城界缓缓打开,水面丹辉粼粼,如美田万顷。

  太阳出哎

  海门开啰!

  海民罗小七弯腰捡起一把船桨,一边嘶哑地吼晨航的海号,一边用力一划桨,乌篷残破的小舟驶过狰狞可怖的妖鬼残尸,驶过胡家老渔民的沉船,驶过暗红未散的海面,驶向金光粼粼的远海。

  好日竿头起。

  金乌绕沧溟一周,垂下羽翼,念念不舍地盘旋两圈,才振翅飞上九重高天。

  仇薄灯和师巫洛立在沧溟海面,立在城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