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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薄灯是真的好奇谁想出来的这种荒诞桥段。

  好奇到愿意入阵来亲自见上一见。

  我不想杀你,想杀你的人被我拦回去了。怀宁君垂剑,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你把钥匙给我,我就离开。

  哦。仇薄灯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听起来你还像是个好人,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一下?真可惜,比真小人,我更讨厌伪君子。剑都拔/出/来了,还在这里假惺惺地说什么呢?

  那你觉得谁才是好人?

  怀宁君反问。

  太乙?山海阁?太乙供你十几年,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你真相?太乙的君长老明明早已经到了清洲,为什么他不自己来接你,要让山海阁的人来接你?要杀你的鱬城城祝是陶长老的弟子,你觉得山海阁是真的不知情,还是也想借这件事试探你?

  听起来我简直就像个举世无双的大魔头,走到哪里哪里血雨腥风。仇薄灯评价,还行,挺酷的。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怀宁君笑了笑,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从枎城到鱬城,你走过的每一步都仿佛有人在给你精心布置。他们让你看到美与悲,他们让你救草木让你观烟火,他们把繁华捧到你面前又把繁华撕碎,然后告诉你杀你害你救你喜欢你,都深有苦衷。

  不觉得好笑吗?怀宁君轻声问,这么费力地掩盖,这么煞费苦心地引你走上渡世救人的路?

  想斩妖除魔又没真下手的太一。

  天火中燃烧的苍苍老木。

  黑暗里游曳的鱬鱼。

  仇薄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白凤静立。

  怀宁君的目光仿佛穿过漫长时间,旁观一出出开场又谢幕的戏剧。他有件事说了谎他有把银泥红脂带来。观戏太久,偶尔也会对戏里的人生出些许微妙的感情。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

  他等着仇薄灯的回答。

  扯什么淡呢。

  仇薄灯冷冷地笑起来。

  我救枎城因为我不喜欢,我借剑因为我高兴,我入阵因为我想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以我为棋。你真以为提出苍生提出多少人的死活,就能指使我?

  想多了。

  众生芸芸,众生悲苦。

  天下多少无常多少奈何,他不管。

  他想做,他便做了。

  我做什么仇薄灯抬起眼,因为我乐意!

  他猛地展开双臂,赤鱬化为岩浆般的怒流从他背后汹涌而出,毫不畏惧地迎上清啸而来的神凤。单独的一尾鱬鱼不过是一点萤火,可亿万尾鱬鱼群聚,却足以点燃天地!

  太一!

  十二根铜链在同一刻齐齐崩断。

  太一破匣而出!

  仇薄灯一伸手,于火流中拔剑掠出,转瞬奔过长街,剑光拉出一道锋锐的残影。他纵声而歌,声音桀骜,甚至压过了白凤响彻天地的啼鸣。举世皆是狂风,风里净是他一个人的桀骜,一个人的不驯,一个人的无所顾忌。

  我有黄金几万许。

  绯色从仇薄灯的衣摆上腾卷而起,刹那间白衣成火。

  我有白刃

  他一跃而起。

  仇不义!

  第39章 剑如游龙舞飞凤

  剑光破空而下, 携裹着万千飞鱼的赤影,如百丈之高的石堤忽决, 江水贯落。

  街道两侧的房屋一座接一座,在这一剑散溢出的狂暴中不断崩塌。整个幻阵开始动荡,扭曲,摇摇欲坠。

  凤鸣冲天。

  寒光一掠而过,如暗夜中一道闪电。

  怀宁君横剑过头,格住仇薄灯下劈的这一剑,白袖轻缓地翻飞。

  他的剑极为秀美, 上铭苍水。

  苍水剑在仇薄灯眉间印出一寸宽的雪亮。

  他携裹鱼影化赤虹而下,眼角眉梢全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戾气,仿佛浴日而出的邪魔。狭长的凤眸在剑光中一转而过,仇薄灯以苍水剑为支点, 在半空中翻身落向怀宁君背后。怀宁君没有回头,直接转剑过肩。

  铛

  两柄剑再度碰撞在一起, 苍水剑挡下了太一剑毒蛇般的撩刺。

  仇薄灯也没有回头。

  太一剑在苍水剑上一点,他再度借力前掠而出。

  红衣白袍擦肩而过。

  两人在瞬息间同时向前扑出,又同时回身。苍水如雪, 太一如墨, 神凤和赤鱬随着剑势迅速交锋, 时而白凤被鱼群的甲鳞淹没, 时而鱼群被凤鸟煽动的狂风席卷天地之间大雪纷纷扬扬,鲜血泼溅淋漓, 仿佛两股截然不同的湍流碰撞在一起, 在生死的边缘高歌狂舞。

  怀宁君似乎并非亲身前来。

  他降临鱬城幻阵的只是一道化身, 但这道化身的修为显然远超仇薄灯,挥剑振袍间, 如帝降凡尘,厚土为其撼摇。

  然而,仇薄灯剑术极其诡异,他随风萦回,滚剑有如闷雷惊电,化剑则似黑云狂卷。合剑术、夔龙镯解开后的一身业障以及亿万尾赤鱬相助于一体,同怀宁君交手不仅没有落于下风,甚至随时间推移,隐隐有种压制之感。

  房屋大片大片地倒塌,天空中出现赤色的火和黑色的云。

  天崩地裂。

  幻阵在两人的交手间急速瓦解。

  不论是仇薄灯还是怀宁君,谁也没去管周围的地覆天翻。

  两人都有一种久违的熟悉那种不知多少次挥剑相向的熟悉,仿佛是死敌,又仿佛是知己。对方的每一次脚步变幻,每一次身影挪移,无需思考无需猜测就了然于心。

  流云在他们身边奔行,飞光在他们剑上逐影,常人的一次呼吸,他们便已纵横顺逆不知多少回合。

  破!

  在幻阵即将彻底崩溃前,怀宁君忽然踏步上前,清喝一声。

  他剑势一改先前如游龙飞凤的轻灵,苍水剑在半空中画出一个浑厚的圆。

  月!

  一轮皓月在晦暗里冉冉升起,轰然砸落!

  银光乍泻,转瞬千里就像海水被禁锢在一轮圆月里,圆月破碎的那一刻,潮水奔腾咆哮,翻涌起千丈万丈的雪,将仇薄灯,将街道,将整个幻阵淹没。

  天旋地转。

  左月生只觉得自己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后背砸到石板上,砸得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阵破了!阵破了!

  他眼前发黑,听到身边陆净一边咳嗽一边大声地喊。

  阵破了?!

  左月生顾不上抹一把血,就撑着地面爬了起来,但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有人把一枚丹药极其粗暴地塞进他嘴里,然后往他背后猛力一拍。左月生顿时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拼了老命伸长脖子,跟老龟吞珠一样,喉咙里鼓起来一块又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