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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0)(2 / 2)

  新折小枝花,罗帛脱蜡像生花像生花嗳!

  冠梳儿卖也!冠梳儿卖也!胡家嬷嬷亲造,手打穿珠也!

  四个人站在小酒馆门口,一起看着绚烂如画卷的鱬城长街夜市。

  长街无灯,游曳往来的赤鱬却将它照得瑰丽无比。

  大如巨鲸的赤鱬从街道上空暮霞般流过,背上负着几名举糖葫芦的孩童。孩童嘻嘻哈哈地笑着,有顽皮的顺着鱬鱼的脊背往下滑,然后被赤鱬一尾巴抛起来,重新落回鱼背上。小些的成群结队在一个又一个摊子的木杆布帘中转来转去。

  所有鱬城人,不论是站着坐着还是走来走去,身边总有那么三三两两的游鱼。

  仇薄灯眼前浮起归水时的一幕,想起舟子颜说鱬城的人都是一尾游鱼,死亡就是他们回到了鱼群里彼将不离,鱬城的人每次回头转首,目光掠过鱬鱼,就知道他们爱的爱他们的人一直在身边。

  这是鱬城。

  是人和鱼的城。

  那一夜守在城门阴影里的人,心里一定藏了无穷无尽的愤怒和杀意。

  他们的神明,他们的亲人,他们的知交,他们的归属,被那么轻蔑,那么无所谓地提起,在一些人口中成为刮鳞炖汤的玩意。

  换我我也拼死都要杀了那种牲畜不如的家伙。陆净望着赤鱬从面前游过,忽道。

  我也是。左月生说。

  阿弥陀佛。不渡和尚双手合十。

  嗯。仇薄灯应了一声,走吧。

  四个人并肩走到街上,雨丝绵绵密密。

  谁也没打伞,他们像鱬城人一样,踏雨而行。

  走了一会。

  左月生骂了声操:我说!谁愿意回去拿伞!他娘的,这雨有够冷的。

  你去你去陆净拉起衣襟,快点快点。

  凭什么我去?左月生不高兴,刚刚进店里的时候,是你搁的伞。

  呃

  陆净语塞,但一行人都走出大半条街了,这时候再扭头回去,未免有些傻气主要是他隐约记得当时酒馆掌柜好像还在后面喊了他们几声,只是当时他们义愤填膺,谁都没注意到,埋头就走,我说!还是拔腿跑吧!

  怪不得舟子颜之前见有飞舟降落,就要急匆匆地赶过来送伞呢。

  这鱬城的雨,冷得简直见了鬼。

  得得得,左月生无可奈何,一撸袖子,跑就跑!跑就跑!来来来,谁最后一个到谁罚酒话还没说完,他就咻冲了出去。

  死胖子你耍赖!陆净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贫僧也来。

  仇薄灯倒不觉得这雨有多冷,见他们三个一溜烟,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一时有些无语,过了好半晌,刚想追就被人抓住了袖子。

  一转头,是个不认识的小孩子。

  胡嬷嬷让我把这个送给你。

  符合陶长老要求的离城祝司最远的宅子。

  这是赤鱬的鳞砂?赐红?

  仇薄灯就着烛光仔细打量手中的青花瓷盅。小小一个瓷盅,打开后,里面盛着朱砂般的红膏,色泽秾丽。

  我拿这东西也没用吧?

  可以用来点命鳞。

  原本始终安静待在他袖子中的小木偶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地上,抽长拔高,化为了一道成年男性的身影师巫洛出现在房间昏暗的光里。

  师巫洛微微俯身,隔着仇薄灯的手握住青瓷盏。

  他本来就有些苍白得似鬼非人,借巫法化成的这道化身干脆直接半点活气也无,手指冷得像冰一样。仇薄灯被冻得一哆嗦,有些想挥开他,眼角余光一侧,忽然顿住。

  这人的化身比前日虚幻了许多。

  你受伤了?

  第33章 眉眼盈盈点绯鳞

  无大碍。

  哦。仇薄灯点点头, 蓦然又问,不是巫法化身吗?骗我?

  是巫法化身。师巫洛与仇薄灯的手一碰即分, 他拿起盛放绯砂的天青瓷盅,转到桌子的另一侧,没骗你。

  那前几天怎么不见你说话?装傻?

  若木灵偶只有施以秘术,才能把刻偶人的灵识一并附过来。师巫洛略有几分局促地解释,除此之外,就是个普通的巫法化身。他把青瓷盏放到桌上,点命鳞要灵识亲至, 你

  他原想说,你如果不高兴,以后我就把灵偶上的秘术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口边, 又不太愿意说出来。

  点命鳞?仇薄灯以指在浅盅中一按一撇,再转过来的时候, 指腹染了一抹明亮通透的红,细砂星星粼粼上升,很快地指腹又恢复了冷白一片, 什么都没剩下, 你不是十巫之首吗?还会鱬城的东西?

  嗯。

  师巫洛低低地应了一声, 自袖中取出根乌木笔。

  笔头长约一寸, 管长五寸,霜毫锋齐腰劲, 管身刻有古篆, 非十二洲文字。师巫洛以盅盖收了些鱬城的天雨进来, 将笔尖略微打湿后,就浅盅中仇薄灯擦出的指痕倾斜蘸下, 赤红迅速爬上霜毫,待绯砂化入笔身,色泽浓厚饱满后,于瓷沿一掭留下几笔薄朱。

  仇薄灯一言不发看他做这些,脸上没什么表情。

  直到师巫洛执笔,手顿在半空中,他才微一抬头,把脸偏转到光下。

  笔锋落到眼角的一刹,有些许烫,初时像一点细碎的火星落进皮肉里,不至于疼痛,很快就散进骨里,于是又像一捧温热的水,滴落下来便被人抹开。仇薄灯看不到师巫洛怎么运笔怎么落锋,但他本身就善工笔,不用亲眼看,根据笔毫的走势笔力的轻重就能在心里如出一辙地重摹出来。

  落笔如霞云初崩,泼溅出一星厚血,随即抹开,便如蝉翼般淡去,渐远渐消,最后回锋枯痕成纹,一线一道。

  好了。

  师巫洛手腕平稳,画好最后一道鳞纹。他终于安心了些,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刚起笔要把手收回来,原本就有些虚幻的身形猛地又一淡。苍白虚幻的手一颤,原本稳稳执在手中的笔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