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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6)(2 / 2)


  我还不如去死!

  仇薄灯失声痛骂。

  东三街的万象八周伏清阵横七八竖地倒了一地,老城祝还在对着神枎跪地谢恩。而仇薄灯自己翻身半跪在火里,人虽然还没以身殉道,但已然是不想活了。

  疼!疼!疼!

  太疼了!

  什么无天、无地、无众生没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疼这么一个念头,他浑身上下疼得仿佛每块骨头都被砸碎了,每条血管里都有火在灼烧,血肉不是血肉,筋骨不是筋骨,人也不是人了,想晕都晕不过去。

  破剑!你不是一直想斩了我这个邪祟吗?来吧现在就动手!快点!

  太一剑被他丢在不远处的地面,听见这话连动弹一下都欠奉。

  仇薄灯眼尾泛着潮湿的红意。

  他踉踉跄跄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从地上捡起恢复雪亮的太一剑,手指疼得不断颤抖。抓住剑后,仇薄灯强行稳了稳手腕,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就挥剑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比起疼!他宁愿死!

  剑锋还未触及肌肤,仇薄灯的右手就被人紧紧扣住了。

  抓住他腕骨的手,哪怕被火光印着也显得格外苍白,指节分明,修长有力。一节深黑的衣袖下,露出枚暗金夔龙镯。

  属于年轻男子。

  第18章 十指相扣

  有人抓住了他。

  以十指相扣的方式。

  指骨烙着指骨, 掌纹接着掌纹,指尖烫过手背, 掌心沸过静血昏昏沉沉间,仇薄灯觉得自己被紧紧地拥住了,被用力地拢住了,清凌凌的药味铺天盖地,像张不论从多高的地方坠落都会将他接住的罗网。

  是谁?

  他想看清那个人的脸,那个竭尽一切来拥抱他的人长什么样子,但眼前一片漆黑, 眼皮重如千钧。

  黑暗里,一切都被模糊了,只剩下与他相扣的手,静如山岳, 戴一样冰冷的东西。

  是了。

  他记得那是一枚

  夔

  傀傀傀哪里有傀?

  趴在桌子边头一点一点打瞌睡的左月生猛地跳了起来,惊慌失措。

  什么!那鬼东西还有吗?

  夔龙镯。

  哦哦不是傀啊左月生惊魂未定, 自从经历过满城人都被傀术控制后,他就有点杯弓蛇影,听不得傀字, 吓死老子!说着, 他就要灌点酒压压惊, 手刚一伸出去就意识到了不对, 瞬间猛一回头朝床上看去,姓仇的, 你醒了?你居然没死!

  我没死你很失望是不是?

  仇薄灯歪歪斜斜地撑起身, 捂住鼻子, 眉梢一沉。

  你是想谋财害命吗?把酒坛子都给我丢出去!

  喂喂喂,左月生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一副心灵受到巨大伤害的样子,仇大少爷,您就是这么对待辛辛苦苦给你守夜的人?

  少爷我还没死呢,守夜守你个头!

  仇薄灯太阳穴一跳一跳。

  醒来的房间勉强算熟悉,在柳家的净室里。

  只是此刻房间里酒气冲天,酒坛子东边一个西边一个丢了一地。桌上吃光的果点碟子垒得摇摇欲坠。换了件月白衣的陆净靠着桌子脚,呼呼大睡,居然还握了个酒杯没撒手要不是刚醒来,使不上力气,仇薄灯绝对要让这两个傻叉也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四无相。

  四无相,死无相!

  什么!谁死了?

  陆净诈尸一样猛一直身,忘了自己在哪,哐一声,重重地一头撞上了桌子。

  哎呦!谁敲本公子闷棍!

  仇薄灯往床头一靠,开始思考这种充满二百五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不是谁死了!是我们仇大少爷祸害遗千年!左月生应道。

  没死啊,那我们棺材岂不是白买了?陆净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清醒点后看到仇薄灯冷飕飕地瞅他,回神一看满地的狼藉,顿时假模假样地哎呦一声,胖子啊!你先收拾哈,我出去拿东西!

  喂!

  左月生罕有地逃离现场比人慢了半拍,转头看到仇薄灯不善的眼神,只好认命地开始收拾,一边打开窗户,一边一手一个哐哐哐地把酒坛子丢出去。

  仇薄灯努力平息杀心。

  冷静下来后,仇薄灯摸了摸左手手腕,腕上空荡荡的有些不习惯。昏迷前自己似乎因为业障反噬,疼得死去活来,就要挥剑一了百了时,被制止了。有人握住他的手腕,然后他便沉入了昏眠。

  就没有再疼了。

  他没看清是谁。

  我怎么在这里?仇薄灯问。

  你怎么在这里?听仇薄灯提起这茬,左月生的心虚顿时没了,那天我们本来想去看看你有没有以身殉道。要是以身殉道了,也好赶紧趁天凉没臭,给你风风光光下葬。结果到了东三街一看,贼老头拦腰两节死得干脆利落,你小子却生不见影死不见尸,连块骨头都找不到。妈的,你知道全城人在一堆破烂里翻了多久吗?!

  多久?

  一天一夜!左月生愤怒地伸出自己宽阔肥硕的手,看看看!刨地刨得皮都脱了一层。

  唔。仇薄灯慢吞吞地发出个单音,那最后是打哪里刨出来的?难不成有人当我已经死了,提前给我埋坟坑里了?

  那我可真要为这位英雄好汉烧香拜谢。左月生咬牙切齿,我们就差给你买棺材搞个衣冠冢了。不过你连衣服都找不到,就商量着,干脆拿你盖过的被子顶一顶,结果一回这里,发现,你就在床上睡得比谁都香!!!

  谁送我回来的?仇薄灯追问。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左月生翻了个白眼,然后一努嘴,人是没见到,不过还给你盖了件大氅,这么久了你就没发现么?

  仇薄灯一低头,才发现被子上的确搭了件大氅,

  纯黑色,有淡淡的暗纹。

  左月生扇了扇,估摸觉得通气通得差不多了,见仇薄灯在打量那件衣服,就走了回来:我之前还当你是开玩笑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什么玩笑?

  仇薄灯一边想着扣住他手腕的人衣袖好像也是黑色,一边将大氅扯了起来。不出意外地闻到了淡淡的冷药味。

  就冲着你这张脸怎么也会有十个八个大能,愿意暗中护卫啊。左月生狐疑地看他,仇薄灯仇大少爷,我们现在可是生死之交了,你再装傻充愣可就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