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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不想攀高枝第81节(2 / 2)


  石员外一听是管营村的人,根本不想见——那个村子不是外来户就是小官吏家眷,他乃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乡绅,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管家却劝他见一面,“看那二人不似普通人,婢女进退有度,看着像是大家子出来的。尤其是那个年纪小的女子,生得极美,穿着一般,可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子风流,说不定有些来历。”

  石员外一听貌美,心思先活动了几分,待人进来一瞧,果真是个极为标志的美人,他后院所有的侍妾加起来也抵不过小娘子的一根头发丝儿!

  然而旁边两道阴森森的目光射过来,配着那种白惨惨的死人脸,登时吓得他什么想法也没了。

  顾春和简短说明来意,恳切道:“石员外是咱们这里有名的大善人,谊敦宗族,周济乡邻,谁提起您不翘起拇指说声好?现今乡亲们突遭大难,还请您伸伸手,拉他们一把。”

  石员外看看那包银钱,眼睛又在她耳边转转,慢吞吞道:“外头看着我家风光,可上下百十口人,我也是勒紧裤腰带吃饭呐。”

  顾春和把一双耳珰摘下来,轻轻放在桌上,“来得匆忙,未曾准备表礼,这对耳珰送给府上的女娃娃玩吧。”

  那金耳珰镶着一圈米粒大小的红宝,红宝石不大,金子分量也不重,制作手艺非常精巧,说不上多贵重,但绝不是便宜货。

  石员外笑笑,“顾娘子一个外地人都如此为滦州灾民着想,我是大为钦佩啊,勉为其难,一斗八百文,就转让几石给你好了。”

  “八百文?!”萱草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外面米铺才五百文!”

  石员外道:“现在已经一千文了,不信你出去问问。我这还是看顾娘子年纪轻轻就抛头露面的难处上,换个人来,多少钱我也不卖。”

  饶是顾春和脾气再温软,此刻也有点恼火了,“翻十倍?员外,这是哄抬市价了,您不怕事后官府追查吗?”

  石员外轻蔑一笑,“官府?县衙门早塌了,从昨晚到现在,街上可见一个官吏出来主事?若不是我们几个乡绅尽力维持着,只怕那些灾民早闹起来喽。”

  这话说得顾春和心猛地一沉,她突然想起先前兰妈妈对她说的一段话:

  “自古皇权不下县,就说朝廷派遣的官儿只到县级,从县衙门到百姓家门口这段距离,是那些乡绅大户的势力地盘,处置了他们,谁来帮衙门管束老百姓?”

  顾春和暗暗叹息一声,“好,就按你说的价钱,我现在就要。”

  石员外示意账房算账。

  顾春和带来的钱,满打满算,也只能买三百石,距离父亲的期望还少二百石。

  “能不能,先赊我二百石?”鬓边碎发落了下来,她抬手抿了抿,衣袖顺势滑下,露出了手腕上的手链。

  石员外摇头,“本店概不赊账,顾娘子,请跟账房去粮库提货。”

  “等等!”屏风后头转出一个貌美姑娘来,正是石员外的女儿。

  她听说来了个十分标致的女子,自恃姿色出众,有心要和来人比比,便悄悄躲在暗处偷看。

  模样是比她好些,可穿的戴的比她差远了——除了那串手链。

  她一眼就瞧上了!

  “爹爹也真是的,乡里乡亲的,赊人家二百石救急又怎么了!”石娘子笑吟吟说,“一时手头紧也没关系,拿别的东西抵押也成啦。”

  那姑娘眼睛直盯着手链看,顾春和岂能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别的尚且好说,唯独这个,她舍不得,“这手链是重要的人给我的,我家里还有几件首饰,回头当了,必定能凑齐这笔钱。”

  “不行,我就要这链子,否则不卖!反正我家粮食不愁卖。”石娘子瞬间翻脸,“实话告诉你,你在石家铺子里买不到,去别的地方也买不到。”

  各个行业都有商会,米铺也不例外,只要石家放出话去,她真有可能一粒米买不到。

  顾春和真想扭头就走。

  然她不能,多少人等着这点子粮食药草救命,她不能任性一走了之。

  重重透了口气,顾春和解下手链,“先说好,是抵押,不是给你,好好保存着,过两天我一定会赎回来,不能有一丁点的磕碰!”

  “好,大不了立个字据给你。”石娘子刷刷几笔写好,扔给顾春和,“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萱草脸色突然变得很古怪,“如果我说……这是摄政王送给我家姑娘的,你还敢拿吗?”

  石家父女同时一怔,猛地迸发出一阵狂笑,石娘子又拍桌子又拍巴掌,笑得前仰后合,“哎呦我的天,这人是做梦昏了头,还是地动吓傻了,摄政王?你咋不说是官家送的呢!”

  顾春和拉住萱草,低声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必和他们争一时的长短。”

  她们赶到滦州县城时,已是午后了,此时仍不见一丝阳光,散乱的阴云布满天空,雨点落下来,人们一片寂然。

  从差吏嘴里听说是一个感受,当县城的惨状迎面冲过来时,顾春和都有些站立不住了。

  这里地处北部山麓脚下,昔日山青水绕的县城被泥石盖住了一半,另一半房屋树木庄稼已是荡然无存,触目所及,全是废墟,一点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空气中缭绕着一层烟尘,所有的一切都是灰扑扑的,人们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双手鲜血淋漓,不知疼痛似地在瓦砾堆里挖着,哭声那样的凄惨,叫人心里发酸。

  管营村的村民,两院大牢自愿前来的差吏衙役,还有附近幸存的百姓,认识的,不认识的,抹一把眼泪,用铁锹,用木棍,甚至是用手搬开石砖碎木,哑着嗓子不停呼唤:“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临死搭建的窝棚里,一个个伤者被抬了进来,顾春和与几个妇人前前后后忙活着,生火烧水,煮饭熬药,帮着郎中照顾伤者。

  一天下来,顾春和累得腰也直不起来了,更不要提在废墟中救人的人,一个个几近虚脱。

  雨越下越大,人们也越来越沉默。

  顾庭云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一屁股坐在矮凳上,不停地喘气,显见是累狠了。

  顾春和忙端过去碗粥,却被父亲推开了,“我不饿,还有多少米?”

  一天都没吃东西,怎会不饿?无非是想着省一口是一口罢了。顾春和低头悄悄拭泪,“还有很多,您吃吧。”

  “来之前我再三请司狱使筹钱筹粮,也不知进展如何了。”顾庭云沉吟片刻,“不能干等着,我得去附近几个州县借粮。”

  顾春和急急道:“您现在是戴罪之身,他们怎会买您的帐?没有朝廷的令,他们哪个敢动藩库的银粮?衙门没主事的,那些大户也不肯做出头鸟先捐粮,去也白去,何苦再受一顿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