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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2 / 2)


  下一刻,正在混战中的马勒执政官听到了令人魂飞魄散的炮声。

  六艘加莱赛船上喷射出了一道道火舌,用来作为伪装的上层木栅栏在炮火中破碎。六艘被人们忽视的战船扯掉面纱,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后备舰队比海因里希家族的舰队更慢抵达战场并非因为反应不够迅速,而是因为他们必须掩饰这六艘加莱赛战船可疑的沉重。笨重庞大的加莱赛船外部落魄,内里却被全部修整过,并安装上了许多门火炮。

  它们抵达战场后之所以一动不动,是因为它们根本不需要与敌人正面碰撞。

  它们是六座浮于炮台。

  六艘加莱赛战船的杀伤堪比战争开始时,双方的第一轮射击。遮天蔽日的炮火让原本胜券在握的马勒执政官跪倒在甲板上,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个陷阱,却无法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分明海因里希家族的舰队和他们一样遭受进攻。

  被炮弹击飞的船尾,咔嚓折断的桅杆,漂浮在海面上的桨木……

  马勒执政官眼睁睁地看着接近三分之一的战船被击毁,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计划被无情撕碎。

  自由商业城市的士兵已经丧失了反抗的勇气,有的开始跳进海里,拼死朝着罗兰人的战船游去:“看在诸神的份上!救救我!”

  漫天火雨。

  有些人在甲板上徒劳地奔跑,有些人匍匐不起……海因里希所在的战船被炮弹打出了一个大洞,海水正在灌进来,战船上的人正在找小船,希望能用舢板船逃生——就算成为囚徒也好过于被炸死。

  唯独海因里希站在船艏。

  已经不需要战斗了,但他笔直地站在那里既不像想要等待着投降,也不像想要继续徒劳挣扎。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玻璃镜面破碎的怀表,等着某件事情的到来。

  第二枚炮弹落到了甲板上,船帆、木板被点燃了。火焰在海风里“呼”地便卷成一片,海面被印得通红,像很久以前日暮时分,灯塔的火与天光混杂一起。船身重重一震,加快了下沉的速度。

  海因里希终于抬起头,向前走了一步。

  背后是大火,前面是血与光交错的海,掠过黑烟与飞血,他这一次找到了想要找的人。

  海面战船或浮或沉,终于将“荣耀”号战舰无遮蔽地暴露出来,站在船艏的女王与他的目光在半空遥遥相撞。

  海因里希朝她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下一刻,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出现在天空,经过“荣耀”号上空的时候,列为三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人们惊骇万分地抬首仰望这一异象,不论是雅格、罗兰还是鲁特、自由商业城市……他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流星分裂,化为三轮火球,正如天空中同时出现三轮太阳。

  而此时还飘扬在海面上的,只剩下罗兰的旗舰。

  罗兰旗舰上,银甲女王手持利剑站在船艏,在她的背后,主帆上神被钉于十字架上,天使们俯瞰着这血与火交错的末日战场。

  马勒执政官缓缓地松开手,剑掉在甲板上。更多的普通士兵已经抛掉武器,跪倒在甲板上,颤抖着无法自语。

  敌人放弃了抵抗,旗舰上的人一个接一个跪下,高声呼喊:

  “天佑女王!”

  “天佑女王!”

  海风掠过飘满尸体的海面,人们仿佛脱离了人世处在时间尽头审判日的世界。

  海因里希合上怀表。

  一份太过迟来的礼物,我亲爱的……阿黛尔。

  在喧闹的欢呼里,他任由冰冷的海水将自己吞没。

  第115章 年少誓约

  他听见风, 听见潮,听见什么东西被掷出,掉进海里发出轻微声响。

  他穿过白色海雾, 这一天冷得出其。

  礁石底下是长长的, 线一样蜿蜒的沙滩, 海水将沙子冲得日复一日地变得更细更白,把飞鸟螃蟹走过的痕迹统统抹去。最后一艘渔船的残骸朽烂, 海潮汹涌,礁石城的人几乎不会来到这里。

  他知道公主会在这里。

  海雾的尽头, 穿着白裙的公主站在涨涨落落的海水里, 被掷出的是她的王冠。潮水携裹着那顶细细的银色王冠,它闪烁了两下, 消失不见。

  海风将她的长发说乱, 垂落在两侧的手臂肌肤苍白,冰冷的海水将她的脚踝浸泡得泛起浅淡的红色。宽松的白裙紧贴着腰线, 在小腿处被打湿,被海风吹向一侧翻卷如转瞬即逝的薄光。

  “公主。”

  他低低地喊。

  “先生。”阿黛尔张开手,看自己泛红的掌心,“他们把‘罗兰’也拿走了, 我不是公主了。您可以喊我‘阿黛尔’。”

  她的声音很平静, 手指微微颤抖着。裸露在海风中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 因为寒冷, 暴起了小小细细的疙瘩。她冻得几乎发抖, 却一动不动地站在海水里,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只仰着头看他,仿佛在等待。

  ——王后已经怀孕, 爱德华拥有直系继承人。尽快离开礁石城,返回盖尔特,不许停留。

  父亲的信几乎与国王正式宣布彻底剥夺阿黛尔“罗兰”姓氏的消息一同传来,口吻冷酷,不容违背。

  她站在海水里,一动不动地等着,左手掩在背后,把自己的茫然恐慌藏起来。连王室的姓氏都被剥夺了,她彻底一无所有,她只能站在那里,不说送别也不说挽留。只是假装无事地等着他走过去……或者离开。

  水声轻轻地哗啦,年轻的家族继承人走过去。

  “失礼了。”

  他俯身,左手穿过她瘦如蝴蝶薄翅的肩胛骨,克制地收于她身侧,右手穿过她冷得像冰的小腿,将她从海水中横抱了起来,朝城堡的方向走去低声解释。

  “天冷了,不要在水里站太久……凯丽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