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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次振翅(1 / 2)





  周六晚, 不到六点,teddy就在群里呼朋引伴,提醒大家放下手里工作,准备出门会餐。

  路琪琪在吃方面从不甘于人后, 第一个举手:我准备好了!

  teddy回:准备好买单了?

  路琪琪立即技术性下线:打扰了。

  岑矜笑了笑, 存好档后,她看眼时间, 往群里发消息:可以等我半小时吗, 有点事,你们先点餐。

  teddy:还有比跟大家共进晚餐更重要的事?

  岑矜想想, 如实回:接人。

  几个月来, 在接送李雾这件事上,除去关乎学业的担忧,似乎也已经成为岑矜生活仪式感的一部分, 就像刷牙一样不可或缺。

  teddy:如果是接帅哥就不介意。

  岑矜回:我弟,今天周末要回家。

  teddy说:那一定是帅哥了, 不妨接来一起吃。

  岑矜撑了下额:不合适。

  teddy不再调笑:那好,我们等你。

  ……

  两旁霓虹飞窜,纯白轿跑一路驰骋,照常停在宜中门前。

  出发时岑矜给李雾发过消息, 少年果不其然已在那候着。

  他孤身立在花圃旁, 身姿修长, 脸上笼着片叶影,似有些心不在焉。

  岑矜按了下喇叭提醒, 少年才如惊弓之鸟般抬头, 而后走了过来。

  他只字不言, 坐上副驾。

  岑矜已做足接收好消息的准备, 又逢聚餐精神爽,所以心情明快,咬字也透着少见的愉悦:“这次会考考得怎么样?”

  李雾侧头望窗,半晌才挤出三个气压低沉的字眼:“还可以。”

  岑矜留心到他的反常,瞄他一眼问:“你不舒服么?”

  李雾没有回答。

  得不到回应,岑矜又唤:“李雾?”

  少年明显不愿说话。

  岑矜借着红灯观察起他来,少年斜挨着,整个上身几乎背对着她,人也沉郁低靡。过去几周来接他,他都是一只听话的鹿,大眼睛能量熠熠。今天的他成了一头年轻不驯的狮子,周身漫布着抵触与敷衍,一直裹在一团黑压压的、拒人千里的雾气里。

  莫名其妙。

  岑矜不懂他在耍什么脾气,口气也淡下来:“今天还是把你放小区门口,我还有事。”

  李雾回:“嗯。”

  岑矜承认,李雾毫不走心的反应堵到她了。

  她不辞辛苦延后聚餐让全公司人等着过来接他,这小孩平白无故跟她摆什么脸色呢。

  后半程,岑矜紧捏着方向盘,不再与他搭话。

  一个字都不想。

  车停在小区门口,岑矜板着脸,字字似冻冰:“下去吧。”

  车锁一解,李雾当即开门下车,连再见都没讲。

  高高瘦瘦的男生径自往小区里走,仿若视她为无物。也是这个姿态,彻底激恼岑矜,她一踩油门,追了过去。

  察觉到身畔有车与他并行,李雾愣了下,眼略斜过去,与窗后的女人视线一撞。

  只一眼,她又加速,雪白的四轮野兽直接越过李雾,轰轰驶往他们楼下。

  李雾步伐稍滞,继续往同方向走。

  岑矜暂将聚餐忘却脑后,在楼道口等他。

  没一会,李雾也过来了。岑矜瞥他一眼,下巴一扬示意他先进电梯,自己才跟着走入。

  轿厢里寂寥无声,金属墙壁分明地映出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只是谁都不曾看谁一眼,如隔千重山。

  几秒后,叮,他们前后出去。

  这一次,岑矜在前。

  到了家,岑矜没有换鞋,直接走向沙发,咣一下将车钥匙丢到茶几上。

  躬身换鞋的少年似被这声刺到,手一顿,终究忍无可忍,趿好拖鞋就朝岑矜走过来:“是你跟班主任说给我调宿舍的吗?”

  他的嗓音因长久不语而干哑压抑。

  岑矜怔住,回想一秒,淡着脸看他:“是我,怎么了。”

  李雾喉结动了下,正视她一眼,转身往书房走。

  这一眼,不带力度,却很耐人寻味,如钝刀不防的一击,一开始无感,但后劲上来,皮肤就开始火辣辣的发烫。

  岑矜被自己面红耳赤的反应惹恼,怒意肆虐,她不再傻站着,追杀似的跟过去。

  书桌后,少年已经坐定。

  大概没料到她会过来,他抬眸仓促地瞟她一下,又敛目去找另外的书本。

  “怎么,我不能让你们老师给你换宿舍?”岑矜站在门边,非要在今日此刻问个明白。

  李雾把讲义放上桌面,似忍耐般静了几秒,而后看向她:“为什么不跟我说一下?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能不能别管这么多。”

  话音刚落,岑矜大脑霎时成了火/药,完全被点爆,只想噼里啪啦往外炸:

  “你以为我想管?不是你先违反纪律你们老师才叫我的?你以为我没事干想介入你的校园生活?”

  “你以为我腆着脸去跟你们老班说换寝我很乐意?我一个根本没小孩的人却变成那个被请的家长我很乐意?没你我不知道要少多少事!”

  “现在跟我说这些,当初谁给我打电话的?当初又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是谁说的那么好听,只是想读书,只要能读书。这还一学期没到,就开始不服管教,乱发脾气,满口谎言,还有乌七八糟的头像,这些都是怎么来的。”

  “你扪心自问,敢说自己没被你宿舍那帮男生影响?他们让你背黑锅,你却来迁怒我,他们到底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这么是非不分?”

  岑矜一直说,而李雾始终低着头,胸腔剧烈起伏,半晌,他清晰讲出几个字:“他们是我朋友。”

  “呵,”岑矜极尽讥嘲地轻笑。一股脑的发飙终于让她情绪有所缓解,她面色转白,语调平息下来,却也格外冷情:“了不起,好伟大的友谊。”

  李雾手曲成拳,毅然抬头,定定看她:“不也是你让我融入,让我交朋友的吗。”

  岑矜如鲠在喉,眼底涌出不可置信。她顷刻返回客厅,抄上车钥匙走人。

  砰!

  女人摔门而出的巨响,好似一脚狠踹到李雾脊柱上,他胸口痛到几要蜷身。

  但他还是正坐着,肩线平直,只怔怔盯住面前的讲义封面,沉默着,难过着,久到像是不会动了一样。

  —

  赶到知微馆时,已经近八点了。

  这家餐厅青瓦飞檐,湖光山色,颇具古韵,是宜市首屈一指的杭帮菜。

  沿着湖畔淡黄灯盏走上一段,再绕过一丛修竹,踏上木梯,岑矜驾轻就熟找到teddy早前就在群里讲好的包厢。

  包厢门关着,岑矜敲了两下,就听里面有人高喊:“进!”

  岑矜推门而入。

  啪一下,四面飞花彩絮迎面袭来,岑矜根本来不及退避,周身就被挂满,化身一株活体圣诞树。

  哦哦哦哦哦——整间包厢都是狼嗥、拍掌。

  “喂——拜托,”这种狼狈以毒攻毒,反让她坏心情一扫而尽,岑矜无语且笑:“这只是迎新会,不是生日快乐,也不是新年好。”

  主座的teddy高举手臂,挥了又挥:“就当生日了,岑矜生日在八月!就当给你补过,快点,快上坐,赐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