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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6)(2 / 2)

  你妈的,想杀了我啊!左月生破口大骂。

  丹药下肚,视野终于清晰了起来。

  熟悉的圜坛出现在面前,但和陷进幻阵之前相比,一切都变了个模样。

  圜坛东西南北的四座棂门柱折楣坠,站在柱下的祝女祝师委顿在地昏迷不醒,圜坛周围的银湖则好似遭暴风雨摧残的荷池:原先亭亭立着的青花瓷盏碎了个七七八八,残烛漂浮在水面上,点点烛泪殷红似血。

  更有甚者,整个城祝司的回廊长桥也毁了五六成,雾气消散,天空无雨。

  这大概是鱬城第一次雨歇。

  左月生只觉得脑子疼得像有千万根针在扎一样,虽然服了丹药,眼前还是一阵跟着一阵地发眩。他心知这是因为他们先前入了幻阵。在幻阵中杀敌看似与肉/体无关,但实则极耗心神,要是他们被困幻阵的时间再久一点,恐怕就算没有实质的攻击,光凭虚相水磨也能把他们的心神磨死。

  左月生定了定神,忍着头疼四下张望起来。

  只见舟子颜那个天杀的疯子提着剑站在远远的水面上,一头长发比陶长老还白。陶长老站在他对面,灰袍上也全是血,两人对峙着,谁也没有把余光分到这边来。

  左月生原本以为是陶长老破了幻阵,但看这师徒拔刀相向,不死不休的架势陶长老怎么都不像还有余力破阵的样子。

  那么只有

  他一喜,欢天喜地地转头找人。

  仇大少爷!老子就知道你天下

  靠!人呢!!!

  水阁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坐着几个人,陆净、叶仓、不渡和尚,还有连白得跟鬼一样的娄江。

  唯独没有仇薄灯。

  别掉水里去了吧?陆净慌里慌张地往湖水里张望,仇薄灯会水么?

  说话间,城里不知具体哪条街上,腾起了一片月光,将小半个天空照亮。月光转眼间扫过了整座鱬城,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砸在所有人肩上,刚站起来的左月生连声都没来得及吱,就扑通又跪了下去。

  除了陶长老和舟子颜,没谁能再保持站立。

  与舟子颜对峙的陶长老猛地一抬眼,看向月光铺开的方向。

  你是和谁做的交易?陶长老厉声问。

  舟子颜不答。

  他没力气说话了。

  白凤长而利的凤尾在半空中画出凄美的月弧,它转身敛翅化为一道清光,隐入苍水剑中。怀宁君和仇薄灯分别站在潘街的首末,遥遥相对,风吹动他们的衣袖。不断有星星点点的流火在仇薄灯背后坠落,好似一场终幕的雨。

  怀宁君说:我不想杀你。

  仇薄灯没有说话。

  他衣摆上如水墨般的黑气全消失了,血顺着太一剑雪亮的剑身落下,滴在街面积雨形成的水洼里,溅起一朵小小的血花。

  上剑辟邪。

  仇薄灯轻声说。

  剑在道法中,向来有高功行法,镇压万邪之意。

  君子剑镇八方,故而仙门应对魑魅魍魉以及入邪道之辈时,素喜用剑,其中上剑可定洲野可荡罔障。《东洲志》中称太乙宗有古剑镇山,万年以来,没出过邪祟夺舍弟子混进山门的事,就是因为太一剑是一把高功行法,镇压万邪的上剑。

  怀宁君的苍水剑,显然同样是一把上剑。

  不像破破烂烂遭过重创的太一,苍水是一把完好无损的上剑。

  幻阵崩塌前的最后一次交手,怀宁君以剑引凤灵在半空画了一道圆月,驱动了苍水清山河镇冥秽的威能。

  仇薄灯知道该怎么接住那一剑。

  平剑提腕,剑尖向下,剑身自左向右横出,力在剑身,气透剑背。拦住后化剑一抹,翻身劈右。

  但他没接住。

  因为他倚仗的一身障气在剑落前,就被剑光尽数化去了。

  血不断滴落,不断溅起水花。

  仇薄灯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眼那些不断坠落的赤鱬。

  它们落到屋檐柱角的阴影里,鳞光忽明忽暗,鱬城雨歇的瞬间,鱬鱼被迫直接进入休眠。但如果雨再停更久一些,它们便不是休眠,而是直接死去。

  像一蓬燃尽的火。

  业障被化去,赤鱬休眠。

  他再无倚仗。

  我不想就这么失去唯一一个能在剑术上胜过我的旧友。怀宁君淡淡地说。

  他在最后一瞬间收住了剑势,否则仇薄灯眼下根本不可能站在街道上。

  我说了,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怀宁君的白衫化为银甲,气息陡然暴涨刚刚和仇薄灯对阵的时候,他甚至还压制了部分修为似乎是手下留情,也似乎是想在多年后,与故人再次如往昔一般势均力敌地交手。

  把钥匙给我,你走吧。

  仇薄灯没说话。

  他把插/进街道的太一剑拔/了/出来。

  他闭上眼,右手握住剑柄,横剑胸前,左手缓缓地握上剑身,苍白的手指一根根地下压。破烂的剑刃割开皮肉,鲜血滚过寒铁却不再往下滑落,而是一点点沁进剑身。他缓缓移动左手,自左而右,以自己的血洗过太一剑身。

  动作十分古怪。

  仿佛一种古老的仪式。

  一种献祭。

  怀宁君的神色微微一变:你不要命了?

  他身形一动,下意识地想要制止仇薄灯。

  仇薄灯睁开了眼。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瞳,怀宁君的脚步定住了,他一瞬间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记得一切还是不记得。

  命鳞在仇薄灯的眼角燃烧。

  长街再度燃烧了起来。

  一尾尾赤鱬再度从阴影中,鱼影在仇薄灯背后交错纵横,光照万古。它们矫游,它们徜徉,它们与仇薄灯一起迸发出最惊心动魄的绯红。

  你疯了!怀宁君声音嘶哑。

  我早疯了啊。

  仇薄灯放声大笑。

  他忘了生忘了死,忘了血液奔流,忘了寒刃入肉。

  他只是纵声而笑,似梦似醒似酩酊。赤鳞的光在他素净如雪的脸旁上交错而过,犹如古画般斑驳艳丽。从那艳丽里滚出血和火来,点燃流转的岁月那么孤冷的岁月里,他孑然一身。

  若木灵偶忽然自行从他的袍袖中坠出。

  木偶上刻着的符文陡然燃烧了起来,仿佛有人以超出符文所能承受的范畴启动秘术。在以血拭剑的仪式即将完全的一刻,长风席卷,木偶迎风化为一名年轻的男子。

  他一现身,立刻握住仇薄灯鲜血淋漓的手。

  第40章 为一人拔刀

  微冷的气流顺着年轻男人的指尖涌进左手, 血流不止的伤口被封住了,紧接着, 右手一轻,太一剑被夺走了。

  仇薄灯抬起头,来人已经提剑转过身。

  陆离光影中,只见他颊线凌厉,如寒刀出鞘。

  黑衣的宽袖被急速前冲带起的气流拉成一条线,就像苍鹰在扑向猎物的那一瞬间双翼如墨刃般割开空间。师巫洛苍白的手紧紧握住太一剑柄,银灰色的眼眸细长而凌厉, 森冷地盯着迎面而来的怀宁君。